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博尔赫斯与虎

2000-04-05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博尔赫斯一生与虎有着不解之缘。他读虎、观虎、画虎、写虎、梦虎、摸虎,自孩提童稚至耄耋暮年,他对于虎,可以说是激赏有加、爱慕始终的。

虎的威严雄壮、华贵美丽的形象,博尔赫斯首先是从《百科全书》精致的图片上读到的。透过猛虎金黄的毛皮、黑亮的条纹以及它逡巡往返的步伐,博尔赫斯感悟了宇宙间巨大的勇气和力量。博尔赫斯喜爱、敬佩、迷恋这“有震撼力的优美的标志”(切斯特顿语)。所以,遥想当年,我们仿佛可以看到,孩提时代的博尔赫斯,常常趴在地上,专心致志地用铅笔或钢笔画着他心目中的“猛虎”。1998年笔者再访博尔赫斯国际基金会时,曾有幸欣赏到作家在四岁时绘制的一幅虎图真迹(见附图)。这幅画,小画家是从他认为象征力量的爪子画起的,然后再画躯体;自然,忘不了那隐喻美的神秘条纹。技法虽显稚拙,画得像条蜥蜴,但小作者的意境与童趣却跃然纸上。

稍长,博尔赫斯读布莱克、切斯特顿、吉卜林,举凡有关虎的描写文字,无一不使他心驰神往。令他尤为痴迷的,是中国画家羊毫下展示的虎虎有生气的百兽之王!这是博尔赫斯所接触的第一类虎,即“画中虎”或“书中虎”。

作家接触的第二类虎是“笼中虎”。这种虎虽身陷囹圄,困顿樊笼,却不失威风。一声长啸,地动山摇,令博尔赫斯感到贴近、真切、兴奋、惊喜。我们仿佛也可以听到作家母亲莱昂诺尔·阿塞韦多女士回忆当年作家观赏虎的情景:“……他常常和妹妹诺拉一起去布宜诺斯艾利斯动物园(离家不远)看老虎,直到夕阳西下,动物园静园时,还恋恋不舍不肯离去。吓唬、威胁、不给吃糖、不让吃饭,都不足以动摇乔琪(博尔赫斯爱称)赖着不走的犟脾气,只有‘不准读书’这一夺其所爱的残酷办法才能使乔琪含泪离开……”母亲的回忆带着深深的歉疚,但也映衬出作家童年爱虎的真心。作家后来在《老虎的金黄》一诗中写道:“我一次又一次地观看/那只英武的孟加拉虎/直到金黄色的傍晚/瞧它在铁栅栏里面/循着注定的时间逡巡往返。”老虎的形体和颜色给博尔赫斯的印象太强烈了,太深刻了!以至于作家到了晚年失明时,他说他所能感觉到的唯一色彩仅剩金黄,也即老虎毛皮之色……

博尔赫斯一生接触的第三类虎是真虎,“身边虎”,也就是远非图中或字里行间、也非圈在笼内的虎,而是作家真正能用手触摸的,感到它的气味、体温和重量,近在身旁的真虎。博氏夫人玛丽亚·儿玉女士于今年三月八日至十七日在华访问期间,笔者曾提问:“《图片册》一书所附《博尔赫斯和虎》这张照片是怎么拍摄的?”

夫人回答说是她亲手所摄,同时还引出一则有趣的故事:

“有天,我和先生应友人邀请去他寓所作客。我们事先知道,朋友住在布宜诺斯艾利斯郊区,家里养着老虎和别的猛兽。一进门,我便见到足足有六只庞然大物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,器宇轩昂,一副绅士派头。先生也感觉到了,他很兴奋、激动,但心情很平静。我们听到主人对其中最漂亮的一头老虎说:‘萝茜,先生来向你问好了,你也该回回礼呀!’萝茜听了,便很有礼貌地慢慢站起身子,伸出两只巨爪,搭在先生两肩,一面还温柔地舔舔先生的脑袋和脸。先生这时对我说:‘玛丽亚,这会儿我有两个感觉,一是重量,二是害怕,但没有胆怯。’萝茜把爪子放下地时,先生便用手摸了摸她,毫无惧色,显然被友善的老虎感动了。这时,我赶紧按动快门,拍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。后来进餐时,六头老虎不停地在餐桌周围转悠,先生始终镇定自若,谈笑风生。”

话音刚落,便有记者插问夫人:“博尔赫斯是一位文弱的书生,怎么偏偏喜欢凶猛的老虎呢?”夫人的回答出乎众人意外:“博尔赫斯和老虎一样凶猛,但不是对他的亲人和朋友,而是对他的敌人和邪恶。”

我还注意到夫人对博尔赫斯先生怀有的真挚深情。在西安参观秦皇陵和兵马俑后的归途中,在碑林附近,夫人一眼瞥见了中国民间艺人绘制的国画《虎》,便喜购两幅。回到宾馆房内,兴冲冲地向我展示,颇为得意地对我说:“林,中国画家笔下的老虎真的很逼真!先生一定感觉到了,一定很高兴!”

是啊,博尔赫斯的诗文《老虎的金黄》、《另一种虎》、《梦中的老虎》、《我最后的虎》、《蓝虎》等在中国竟魔幻般地演变成世界上最雄伟美丽的东北虎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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